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谢启明凄惨地号叫,剧痛像是从眼窝深处爆出,视界顿时只剩一半。
“去死吧人渣!”燕语帮着草人将谢启明推进棺材里,“你就一辈子在里面跟我姐姐忏悔!”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谢启明依稀看到燕秀琳的嘴角弯了一下,仿佛在赞同燕语的话。他吓得面无血色,拼了命地想坐起来、想爬出去。
啪的一声,棺盖自动盖上,毫不留情地将他困在狭窄又黑压压的空间里。腐败的刺鼻臭味一路钻进肺部,让他有种好似要从体内腐烂的错觉;被搅烂的眼睛里,鲜血混着水状液体不断流出⋯⋯
而谢启明甚至连拔出尖嘴钳的勇气也没有,只能在红棺里疯狂尖叫。
骆闵山也被学生草人拖到另一具红棺前,一个壮硕的大男人此时却哭得像是小孩子一样,又踢又蹬、又挥又抓的,只求替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,但草人根本感觉不到痛楚。
“颖颖,我们该走了。”岳十仲深觉此处不宜逗留,也无意牵扯进别人的因果里,他握住睿颖的手,就想带她离开毛绒林。
“谁都不许走!”
一道大喝伴随着鸣空枪响,无预警在林中炸起。
从丝丝缕缕的松萝看出去,可以看到一名男子正大步往这边走来,他语带威吓,稳稳地平举手枪。
来人穿着警察制服、理着小平头,赫然是派出所警察,秦彦祥。
“阿秦、阿秦!快救我!”骆闵山激动求救,他死命撑在棺材边缘,说什么都不愿被学生草人摁下去。
“放开他!”秦彦祥持枪小心翼翼地靠近,心惊于骆闵山哭喊得毫无形象,语气里是满满的恐惧,他忌惮地盯着那个背对他的身影。
他眼角余光快速地扫了一圈,发现此刻在林中的,竟是本该被狩猎的外地人,谢启明与陈力都不见踪影。
“阿秦!”骆闵山死命抠紧棺木,两只脚胡乱踢地,说什么都不想落得跟谢启明一样的下场。
“再不放开他的话,我就开枪了!”秦彦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人背影。
“阿青师呢?你不是说阿青师跟着你来了!”骆闵山尖声嘶叫着,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浮木。
“阿青师就在我身后。”秦彦祥反射性回头一看──
看见的不是柳青青,而是一颗大石头无预警当头朝他砸来,砸得他眼冒金星,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。
“对不起了,阿秦。”鼻头上有着些许雀斑的清秀女性扔下石头,趁机夺走他手上的枪,竟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退到岳十仲与睿颖那里。
这个出乎意料的发展令叔侄俩与燕语都愣住了。
“是你。”睿颖认出来人身份,愕然地瞪大眼,张着嘴。
“阿青师你、你⋯⋯”骆闵山更是忘记反抗,不敢置信地看着柳青青,“你为什么要⋯⋯”
要如何?他的话来不及说完,眨眼间学生草人与另一个冲过来的草人已连手将他塞进红棺,棺盖迅雷不及掩耳地盖上。
那声音沉重得让柳青青身子一颤,握枪的手都在发抖。看见几人犹带警戒与不信任的神色,她勉强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,将手枪收进包包里,对着三人高举双手。
“你不是跟他们是一伙的吗?你还将我们锁在地下室里。”睿颖干巴巴地开口。
“我怕你们跑出来,被阿秦他们撞见。”柳青青解释道,目光瞥见燕语惨不忍睹的双手时,倒抽一口凉气,“你的手!”
“我的手不重要。”燕语抬起一张泪痕斑斑的脸,“我只想知道,你对我姐姐的死,知不知情?”
柳青青慢慢地点了下头。
“我要杀了你!”燕语眼里仿佛要喷出火,冲上去就想掐住柳青青的脖子,然而一股力道却拽住了她的手臂,硬是扯得她踉跄一下。
“让她说完。”岳十仲松开手,不容置疑的语气及严肃眼神压得燕语瑟缩了。
柳青青朝他投以一记感激的眼色,再看向燕语时,表情透出一抹歉疚,“我是村里的遗体修复师,你姐姐曾经由我负责。”
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“她、她很痛苦吗?”燕语嘶着气,强迫自己问出来,“她有没有受到⋯⋯太大的伤害?”
“虽然这样讲会让你们觉得不舒服,但跟其他女生比起来,一刀割喉算是仁慈的。”柳青青语气压抑,“只要猎物里有漂亮的女孩子,陈哥他们就会⋯⋯”
她深呼吸一口气,嘴里发苦地说出那几字,“轮奸她们。”
睿颖揪紧岳十仲的衣服,那一晚在学校替小晴庆生的不好回忆被勾起,有个男人曾经将刀抵在她脖子上,一边在她耳边说着不堪入耳的下流话,一边磨蹭她的身体。
岳十仲以为她被这个话题吓到,揽住她的肩,将她护到自己怀里。
燕语嘴唇颤抖,酸意直冲眼眶,最终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,“啊啊啊啊啊!”
“对不起⋯⋯”柳青青别过头,不忍看她崩溃哭泣的模样。
“猎物是什么意思?”岳十仲捕捉到关键词,犀利地看向柳青青,“为什么盯上我们?”
“你,”柳青青指着睿颖,“在毛绒林挖东西,引起村人怀疑,以为村子的秘密曝光了,所以才会临时将你们列为狩猎目标,不然他们通常都是半年狩猎一次。”
“什么秘密?什么狩猎?”睿颖心头微凛。
柳青青环视那些红棺,苦笑道:“秘密,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些,红棺里的尸体。我们村里有个传说,只要出现重丧,就一定会有第三丧⋯⋯”
睿颖眼睛越睁越大,想起了那座破败小庙与梦境,不禁脱口而出,“祭草人!”
柳青青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,点点头,“对,以前我们是祭草人,但是效用不大,后来村里来了白仙姑。”
说到这个称呼时,她无意识地放轻音量,表情也变得有丝不安。
“她教导我们用另一种方式制三丧,也就是祭红棺。”
“你们找了替死鬼!”岳十仲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语气严厉,“这种违反天理的事你们居然敢做?不怕遭到报应吗!”
柳青青羞愧地低下头。身为村里的遗体修复师,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,却也默认了这些事的发生,再加上她母亲曾经祭过红棺,更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阻止的立场。
“你为什么要帮我们?”这是睿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。
“因为⋯⋯”柳青青苦涩道:“我不想再看到像你这样的女孩被他们糟蹋了。”
“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?”岳十仲冷不防说道。
柳青青脸上闪过瞬间的紧张。
“你看到他们被关进棺材里的时候虽然害怕,却不感到惊讶。”岳十仲犀利地盯紧她,“你似乎早已经知道他们的下场。”
而且⋯⋯他瞥了周遭一眼,两个草人不知何时消失了。
如果它们对村人有怨,那么身为最有可能在尸体脚上套绳圈的人,眼前的女子不该逃过一劫。
柳青青欲言又止,神情看起来很是为难纠结。
“她与我做了交易。”谁的声音无预警回响在幽深的林子里,悦耳得像是淙淙流水,又如珠玉轻击,“至于是什么交易,来庙这里,我就告诉你们。”
“胡先生?”睿颖睁大眼,试探着喊道:“胡先生,是不是你?”
“来找我吧,小睿颖。”
一声叹息过后,那道声音就消失了,只剩下晚风吹拂枝叶的摩挲声。红棺里的拍打早在不知何时便微弱下来,直至低不可闻。
燕语惶惑地看看睿颖,又看看柳青青,反射性掐住手想要让自己冷静,反而碰到了伤口,疼得她呜咽出声。
岳十仲看着她一片血污、状况凄惨的双手,对柳青青说道:“把枪给我,你带她下山去医院。”
他的话让柳青青松了口气,将有如千斤重的枪交出去,朝燕语招招手,“我带你走快捷方式下山,不会遇到村人的。”
“你⋯⋯”燕语犹豫地看向睿颖,还是有些放心不下。
“有叔叔在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睿颖催促道:“你的伤比较严重,快去医院。”
“你,多小心。”燕语不太熟练地表达出对她的关心,临走前不住回头看了红棺几眼,暗暗发誓下山后一定要通知其他区的警察,将丰和村的事情闹大。